马车出了宫门,颠簸了一回,楚浔立刻伸手环住她的腰,将她牢牢护在怀里,却没有再松开,沉默着将下颌抵在她松散的挽发间。
“楚浔,”她靠在他怀里,听他胸膛之中隐隐加快的心跳声,讷讷了一句:“其实我从来都不知道该怨谁……”
“那便怨朕。”
他沉声道:“有了可怨的人,会好受些。”
其实也没什么能怨的了,说是对他的怨与恨,不如说她是怨恨动动口便能叫一整个林府都被血洗的高位者。那人是楚浔,却也不是他,雨露一直都想得明白。
温热的手拉过他抚在腰窝的那只大掌,她引着楚浔摸向襦裙之下小腹隆起的轮廓,轻声说:“您不如问问臣妾腹中的孩子,能不能怨怼他的父皇?”
那些染着血泪的经年旧事已过去,纵然林雨露是在权谋之下来到他身边,却也已是他的妻,更别提还孕育着与他的骨血。
自她明晰心意那日起,便不能再怨了。
“怨便怨吧,”楚浔低垂凤目,下意识张开手掌将那微隆的弧度覆着,明明该是对她腹中胎儿说话,却是在她耳边低声呢喃:“为父一生最后悔之事,便是没早些遇见你娘。”
他将这两句话说得如同身在寻常百姓家。
雨露抿唇笑起来,拍了拍他的手背:“早些遇见又如何?”
楚浔似是在思忖,却不记得答话。
轿子在内城主街停下时,天色已昏暗下来,明月低悬。时疫之后京中竟比从前还热闹些,小贩将摊子一路摆到虹桥之下,未出阁的少女带着面纱结伴同游,正嬉笑着经过。
楚浔怕她踩空,不由分说地将她抱下轿。
他对京中也已不大熟稔了,长年累月地住在宫里,颇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意思。雨露问他带银钱没有,楚浔便将她前些日子改了针法绣好的鸳鸯戏水的荷包递给她。
她拎着大楚皇帝的荷包,带他逛完了整条主街。
楚浔没阻止她一边喝凉茶一边塞糖藕糕,却渐渐发觉那些被她用过一半剩一半的东西全都到了自己手中,几乎没手扶她走路,终于闷声不吭地解决掉她吃剩下的几块杏子酥。
街市灯火阑珊,虽不如上元夜那般热闹,人也不少。
他扶她上桥一起站在石栏边,想起那夜她从自己身边逃走,坐在画舫前弹古琴时的样子,像是明知自己有多美艳,高傲地不肯分给旁人一个眼神的狐狸精。
“你那日在哪里?”雨露趴在石栏上看着桥下运河,一边吃着点心一边问:“若是陪我一起过上元夜,我便跑不成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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