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打开文书,里面是惊野二字。
我还差三个月弱冠,这是我爹为我提前取好的字。
林狘已经死了。
从此以后我就是陆惊野,陆是我娘的姓,她生在秀丽的江南水乡,只可惜摊上了我这个逆子,因难产客死京都。
我拿着文书很顺利就出了关口,一步步从春日血色的京城,走到了永冬极寒的塞北。
这里同样是一个容易死人的地方。
人的骨头尤为轻贱,马蹄下,盔甲隙,烽火里,散得到处都是,踏碎的,砍断的,烧枯的,想认也认不出,血肉混着沙土埋进不见天日的硝烟中,只要还活着,无论在什么时候,好像都能被死不瞑目的冤魂缠上,人命在这里唯一的主人就是将领手中的令旗,旗往哪指,命就往哪填。
或许正是这样的地方,才不会在乎人的过往,反正结局都一样,幸运点的话,说不定有人能捡着你的骨头,逢年过节倒点酒祭奠阴间的魂。
塞外五年,我一路从无名小卒升至万夫长,拜托我替他们收尸的人越来越少,同期进来的竟然只剩下了胥尧一个。
我无声叹了一口气。
身侧冷意更甚,我在漆黑的深夜抬头,几点白沫落在脸上融成水。
初雪渐深,有些东西却铺天盖地涌来。
我伸出手,接了一滩雪,对着远方道:在京城的人,或许一辈子也赏不到塞外这般肆意狂乱的雪吧……
没关系,我还会见很多次。